第063节 退敌三战略

“嗯——哼——”陈阶平一声咳嗽，惊散了众人。狱卒们纷纷离去各位岗位，犯人们缩回草堆。龙居士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，作闭目养神状。

“和尚你日子过得很滋润啊。这么多人给你送东西！”

“阿弥陀佛！”龙居士双手合什，“这叫善有善报。小小的囚房关得了贫僧的肉身，关不住贫僧的善心，更关不住英妖的坚船利炮。”

“好个四品国师，虽蒙大难，却不改初衷，虽在狱中却仍心怀天下。本提督带一些好酒，你我以天下实事当下酒菜，共饮几杯如何?”

“正合贫僧之意。”

中国人办事都是在酒宴上完成的，这话有他的道理所在，美味佳肴在前，酒过三巡，一番敬酒下来，气氛融恰，不管什么样的误解都化了，不管什么猜忌都消失了，双方都阐开心扉共赴醉死国，忘掉了利害关系，忘掉了上下尊卑。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办不成呢。

陈阶平先是问西洋各国的情况，龙居士对答如流，说到西方科技文明之倡明，政治体制之先进，每每感叹。再说到大清庭的统治，龙居士则用四个字概括了“以夷治华”。以夷治华历史上也有过，比如元朝。

陈阶平虽然20岁才开始在军队中识字读书，但他是勤学之人，经史子集没有少接触过，再加上社会经验丰富，不易被洗脑和忽悠，知道这四个字的所含的份量。那代表着血淋淋的屠杀和征服，“留发不留头”的去汉化，以及摧毁文化的“文字狱”和歪曲历史被改得面目全非的《四库全书》。

一句话说透彻了，夷人制华的时代只要奴才，其他的全部屠杀或者毁灭。

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，“以夷治华”是以少数御多数，想要维护其统治就必须将大多数人的文明给毁去，就必须将之彻底的奴化。这是必经之路，在这个时代，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。

陈阶平碍于身份，不敢像龙居士说出那四个字，不过其内心却是认可的，两人之间产生了共鸣，于是酒宴气氛到了新的**。老谋深算的陈阶平这才问到至关重要的“临战布局”。

龙居士道：“实力相差太远，不管怎么投机取巧都难免一败。不过……事在人为。”

“如何一个事在人为的办法？”陈阶平犹如摸到了一根救命稻草。”

“厦门并非能迫使大清投降的咽喉要地……”

“何处才是？天津？”

“不，是镇江！”龙居士道，“镇江是京杭大运河的中心，京师的粮草七成需要经此通过，如果镇江被占领，那么朝庭无粮，天下不安，离投降也就不运了。”

“槽运！”陈阶平点头称是。

所谓湖广熟，天下熟啊，然而湖广粮食如何运往全国？就是通过长江水道和京杭大运河北上的。

运河自隋朝开凿以来，几百年积累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全国的咽喉要道。运河养活了几十万槽丁，运河沿岸酒楼茶肆，客馆妓院，市场门店，鳞此栉彼，是全国最繁华的地带。

运河安，则天下安。运河若是遇上泥沙淤积，槽运断绝，那天下都会乱。英军**而来，补给线漫长，所带的兵力有限，如果将兵力分散出去，放在拥有四亿亿民众的大清，就如杯水倒进了沙漠里，不会有任何的效果。

他们想要胜利，只能占据咽喉要地，以迫使大清妥协。

“现在你明白了，厦门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？”

“英夷非要占领厦门，而是作为其补给之地！”陈阶平站到全新的战略高度，一下子就看透了全部的迷雾！

“所以，厦门的胜败不在于城池的得失！我们只需将厦门搬空，坚壁清野，让英夷占了也得不到他们急需的粮食和果蔬，英夷一无所获，必定去别处行掠。如果大清沿海处处如此，英夷将不战自溃。”

“用当年圣祖康熙爷收复台湾的办法么？沿海二十里内的百姓全部内迁，片板不得下海！依靠内地才能生存的台湾，不战自降，空有远在大清之上的坚船利炮，也是无用。英夷远道而来，其舰虽大，那也不过是航行在海上的一个个孤岛。和当年的台湾极为相似。妙计啊，若得能到实行，胜过百万雄师。妙，妙，妙，哈哈哈……”

龙居士笑而不语，等到陈阶平高兴到极点的时候，猛的一盆冷水浇过去，“战略虽好，但没有执行的可能性。狂妄自大的天朝，是不会接受这样的被动战略的。再者内迁百姓，涉及亿万黎庶，既便挨到英夷退去了，不战而胜，损失也比打了一场败仗还要大，所以从经济意义上来说仍是战败。”

陈阶平如遭当头一棒，懵了。

过了许久，再问，可另有良策。

“贫僧这另有上下两策。上策，从颜大人、陈大人以及厦门阖城老少的生家性命和官位前途出发，可使人秘密联络英夷，献上补给品，以资劳敌。英夷得到他们想要的自然会偃旗息鼓，北上镇江，以后不管结局如何，厦门城算是保住了。你们自可上书，经浴血奋战，击退英夷，击沉战舰多艘云云……只要事情做得秘密，不被朝庭知道，诸位大人的前途无忧。此计虽屈辱，但却是能活人无数的上上策。”

“本提督决不做那卖国勾当！不用再说了！”陈阶平须发根根竖起，态度十分是坚决。

“那么就只剩下策了，坚壁清野，阖城以玉石俱焚之心进行死守，如果官兵上下一心，决不妥协，以成千上万的民众之鲜血换取时间，拖到英夷损失过大，觉得不划算，自然也会退去……以贫僧的估计，这样做的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一成，厦门城仍难免沦陷。战后留下孤儿寡母无数，我等于心可忍？”

“要打仗总得有牺牲……”陈阶平这话说得并不那么掷地有声。他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，见多了人情事故，知道“家家缟素”的情景是多么的悲惨，不似何玉成那样的年轻的将领视生命如草芥。

“贫僧在狱中，身不得自由，唯有向上苍祈祷，祝大人旗开得胜！”

“国师您虽在狱中，却是可以指挥大军作战的。从今天起，本提督日日前来探视，还会派三班人马随时候令……”

“呵呵，狱中的参谋长？你们真有想像力。”龙居士回顾了一下历史，在他所知的范围内，还从来没有哪个参谋长是在狱中指挥作战用。古人这创新思维的一点也不比后人差啊。

“现在只能委屈国师了，等到战后，本提督就算豁出性命和功绩不要，也要力保国师出狱。”

陈阶平走后，典狱长得到吩附，“好生优待”不得阻挠任何人前来探视。于是光头营的军官们，水师的同僚们，包括平民身份的宁荣贵都走马灯似的来每天都过来聆听“法旨”，然后依靠“法旨”进行调度。

死囚大牢真的成为“**谋部。”

龙居士的声名没有因为入狱而遭到打击，反而更加的响亮了。

到了1841年8月25日，渔民当中的探子发现海面上有英舰的影子时，颜伯焘担心明天就如预言中的那样，英夷会发动进攻，便充许龙居士“监外关押”（又是一大创造），于是龙居士可以在狱卒的陪伴下，四处走动了。

龙居士在一大群人的陪伴下，花了一整天的地间，走马观花般看了全岛的防御情况，最后在夕阳的余辉中，指着一处平静的海滩地道：“这儿将是英夷的登陆位置。”

随行的军官们左右看看，发现这地方位于厦门本岛的东南角，面向南水道，北面是石壁炮台的起始点，如果英夷想要绕过炮台的话，那儿从这儿出发，是最方便的。

“英夷登陆之初，锐气最盛，须用最精锐之师，给予迎头痛击，方可挫其锐气。若能赢得开门红，既能振奋我军锐气，使得大局朝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。这个狙敌任务是重中之中啊，谁能担此重任？”

“下官！”各营军官纷纷出列。

“非我‘光头营’不可！”光头营的谢安国，彭定邦出列。他们一出场，闪亮的光头便镇往了群雄。

“为什么？”众营官纷纷表示不服。

“因为我们是狼‘吃肉的’！”

“可你们的人数……”

水师提督陈阶平也在，他知道这事，非“光头营”不可。其他的旧式军队，长官虽然武勇，但士兵没有保障，谁也不会真心卖命，只有这些“吃肉”的“光头”们，待遇高，气儿顺，身无后顾之忧，个顶个都是嗷嗷叫的。

任务虽然接下来了，但是如何做，“安邦定国”两守备仍没有主意，这时龙居士倒是想到一个“撒手锏”，命令收集火药，照吩咐从事。